當天在法院門口,只有親屬才可以進去。
我對艾老師說,如果聽到歡呼,就是好結果,沒有聲音,一定沒有好結果。
果然,從庭內出來的人,都沉默著,可我還是不相信。
直到田父說,“不公平,判了田喜一年!”
接著,看到田媽媽還不死心地在裡面理論著,罵著新蔡官員的黑暗。
當時,腦子空白了一會兒,實在想不出辦法,我猛然才接受這個事實,對著法庭內大喊著,“我們不服!我們不服!是誰判的!你們憑什麼判田喜有罪?”
審判庭這邊的警察撤走了,只剩下空曠的大樓.沒有人聽得到我的怒吼。
人在法院那邊,我要急急地趕到法院門口,大家都跟過去。
衝著裡面喊了幾聲,當然,我又像一個潑婦一樣,叫罵著她們,無助地流著淚。
“你們這些犯人!你們沒有資格在這裡上班,你們滾出去!”
“你們有哪一個人是干淨的?你們沒有資格審判田喜!”
“你們這群無恥的人,將輸血感染者送進監獄,你們的良心何在?”
我聽著艾老師也在喊,“田喜無罪,釋放田喜!”
我多麼希望這聲音,能像炮火一樣,能像響雷一樣,能讓天開眼,能讓地震憾。
可我們的聲音很微弱。
喜梅也因為感到無力而哭泣。
裡面的警車開過來了。
他們要把田喜送走了,我們堵在法院門口。我一把抓住喜梅,另一隻手緊挽住旁邊一個病友。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,“不讓他的警車,帶走田喜!”
那個在上蔡見過的,粗暴的傢伙,不讓我進法庭,要我脫下文化衫的無恥之徒又出現了。他帶著白手套,一前一後,幾個人,硬把我和喜梅拉開。
接著警車開出來,從我們身邊開過去。
我失聲地喊著田喜,一年的時間,我怕他承受不住!我的心,異常地痛,我很害怕。他那囚車裡揮揮手,就如隔著幾個世紀。我想伸手,卻無力,想張嘴,卻無聲,就這樣眼睜睜著看著他們從眼前消失了。
十幾個警察,站在公路邊看著,看著我在痛哭,在叫罵。
我悲痛地對他們吼著,“下輩子不要做警察!你們應該為你們穿著這身警服感到恥辱!”
田喜的大媽,大伯都過來勸我們離開,說人已經帶走了,大官都走了,喊破嗓子也沒有用了。我說,我不走,這是我跟田喜之間的事。你們先走吧!
確實天黑了,周圍也靜了。
每一次惡行,都是這樣被時間放縱過去。什麼也沒有留下,所謂公正,正義,甚至報仇雪恨,都是傳奇。
我無力,無奈,絕望地看著遠處,我渴望的力量,不知道在哪裡。
可我明明就是不甘心。
我對警察吼著,“如果你們的孩子,在醫院看病時,感染上了艾滋病,你們會怎麼做?他為了替自己維權,去討個說法,又被關進監獄,你們冤不冤?你們冤不冤!!!”
這群可恨的,可惡的,披著人皮的獸啊!
找來了紅墨水,我用力砸在台階上!
那鮮血的墨水,就像鮮紅的血液一樣醒目。
你們不要以為人民看不見!不要以為人民心裡沒有一桿稱!
你們就是踩著人民的鮮血,爬上去的!這醒目的紅漬,就是艾滋病人的鮮血!
砸吧!砸碎他!
今天是墨水,明天也許就是砲彈!
淚水與血液,其實早已經浸染紅了每一個心靈,悲傷與憤怒隱藏在我們心裡。既然我們沒有辦法得到公平正義,我們至少還有表達憤怒的權力!至死我們都不要放棄,表達憤怒的權力。
你可以關押我,使我失去自由,可你囚禁不了,我們仇恨的目光。
你可以關押他,使他與親人分離,可你永遠無法扼制,一個年輕的,充滿熱情的,在追求公平,正義的靈魂。
我想,可我還來不及!我想書寫八個大字,新蔡有罪,田喜無罪!
你沒有資格審判我,因為你背景骯髒,程序流氓,且背棄民意,不敢見光,我有資格審判你,我坦然,我坦蕩。